第一夜

到了睡觉这个环节,我终于还是要去面对天天对于新环境的阵痛,朗朗开始察觉到我的关注和爱会被分走一半而不安,这对于我其实是一个特别大的挑战。要知道,我也是仅仅几天前突然被告知天天即将回到我的生活当中,这两年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只有朗朗一个孩子的生活,这个意外无疑是令我无所适从和彷徨失措的,哪怕出于自尊心我必须尽量表现地淡定自如,其实,只有天知道我有多恐惧和不安。

天天躺在陌生的床上,双眼快速打量房间的布局,感受房间的温度和灯光,他的表情平静里透露出一丝丝隐而不发的担忧。他一边哭一边说要妈妈,我说妈妈已经去深圳了,以后你就跟着爸爸生活。听完他更想哭,改而呼唤外公外婆,说要回外公外婆家。我一下子哽咽住,强忍着泪水安慰他明早起床就带他去外公外婆家。这才肯独自睡下。同一时间,朗朗早就察觉到我正在全力关注哥哥,“爸爸喜欢哥哥,不喜欢我了”盖着被子伤心地低声哭泣,跟往常一样,低吟着哭几声就掀开被子观察我有无过来哄他,发现我在关注哥哥,再失望地盖过被子继续低吟着小心翼翼地哭着。

我只能调整位置,睡在两个失控的哭包中间,一只手给哥哥扫背,一只手给弟弟摸头,用具体的行动告诉他们,爸爸正尽全力地爱着他们。他们哪里知道,此时的爸爸两只手忙碌的同时,脸庞早已泪如雨下,控制着泣声音量和呼吸急促带来的身体震动,躯体和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

每当这个时候,我的脑里总是会记恨着她:你一边教训着我总是太多枷锁无法做自己,一边潇洒自如地抛弃两幼子。你自由了、做自己的时候,可曾想过我正承受着什么,我何尝不希望自己可以放下一切枷锁去做自己,但我知道我自己的多重身份和责任:我是儿子,是兄长,是丈夫、是父亲。最难的是,一边切身地体会着作为单亲爸爸带两娃所必须面对的复杂状况,一边还要反省自己的责任:造成如此境地,我自己是否咎由自取或者责无旁贷。割裂感开始蔓延开来,似乎触发了埋藏心底的来自原生家庭的一些阴影,我似乎看到了当年我爸出轨离家,除夕夜里,新房装修地板需要最后的清理,妈妈带着我们三兄妹默默地打扫房间,我回身看着妈妈正在异常用力地擦拭地板,用她自己的泪水反复地擦拭,时不时身体抽搐和震动。我为自己多年以后重走了一次我妈当年经历的时刻,而感到“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”的无力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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